這是我第二次參加葬禮。就像早有安排似的，每到這些悲傷的日子，天空總會變得黑壓壓一片，連太陽也害怕得要躲避起來。依稀記得第一次參加葬禮是在八歲的時候，那是最疼愛我的爺爺去世，天空也是灰蒙蒙的。 十年後，對於長大了的我來說，第二次的葬禮明顯地感受更深。當然，這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。能取得更強烈的印象又如何，能對生命有更深的體會又如何，我相信誰都會寧願自己是一個懵懂的小孩，不用經歷一次又一次的錐心之痛。 十年後的第二次，是我參加外公的葬禮。在火化前瞻仰遺容的一刻，我不再像第一次般只顧低頭行走。由於我那時的年紀實在太少，對躺在棺木中上了妝的爺爺感到十分害怕。當時大家沿著棺木走一圈，站在我身後的爸爸哭得連按著我雙肩的手也在顫抖，還不斷對我說：「還有什麼要跟爺爺說的便說吧！」只是，那時的我嚇得只想快快走完這一圈。不過，長大後的我對於親人的遺體已不再感到害怕，因為我知道這是最後一個可以把外公的樣子牢記在心的機會。 人，從來都是奇怪的動物。當年疼得我要命的爺爺換到的是我年少無知的恐懼，但一向沒有特別親近的外公卻得到我最後的珍惜。 當葬禮儀式來到火化程序的時候，這種難以言喻的悽愴感覺變得更為強烈。當時，只有媽媽和舅父等至親家屬才可進入火化室。站在外面的我們只能聽見裡面不時傳出金屬版碰撞聲，以及家人的號啕大哭。我清楚地聽見舅父的叫喊聲：「爸！一路好走！」聽到這撕心裂肺的呼叫，我原本沉重的心也彷如被重擊般再次震撼。或許，這是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人真正要完結的時候。 當你每天都可以看見周圍的人，你又怎麼相信，原來死亡可以離我們這麼接近。前一刻還好好的在跟你聊天的人，下一刻可以突然長眠，任你如何叫喊也視若無睹，再不會張開眼睛。一年前，外公還生氣勃勃地與我們外出旅遊，同行的旅客、導遊亦忍不住多次向我們誇讚外公的強健體魄。不過，當火化儀式過後，那最後的一副存在的印證都悄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。 生命，從來都是這麼的實在，又那麼的虛無。你不會相信，一個高大的身軀在火化後會只剩下一樽可樂般大小的細灰。隨風輕輕一飄，一切都慢慢融入空氣之中，彷彿什麼也不曾存在過，一切都只是虛幻的一場夢。